Ride Or Die

主Ben Chillwell/ Kai Havertz,男孩們的公路旅行,不適者請勿入內。

感謝Sylvia Hsu女士惠賜資訊|本篇無視歐洲國家聯賽賽程|小凱生日快樂

 

 

D- Day

  男孩們在串流上各自看了提摩西.夏勒梅飾演亨利五世的《國王》。小班喜歡歷史,時常收看這類作品;小凱和提摩在《沙丘》之後,心生遛沙蟲的嚮往,特地找來看,梅森和克里斯則是注意到,海豚莊園的主人,有些古怪又滑稽到逗趣的法國王太子,他的造型很像頭髮留長的尼爾。尼爾也有看,一瞬間茫然,怎麼頭髮留長的自己在電影裡,當天還因為這樣做了鹹派和法式炒蛋,兩者都加了很多培根。

  提摩翻著幾個人合力完成的旅遊書,一邊看路,除了同行一共五人查找的筆記、註解,預約交通工具和住宿的單據,還有塞吉整理的美食清單,萊昂分享的景點,小約附上了有自己摘要的地圖,讓男孩們對照,還寄來新做好的餅乾,有初夏的香氣。欸,檸檬口味的奶油餅乾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皆宜的大家的好朋友。他遞一塊到小凱嘴邊,小凱道謝叼過去。

  從倫敦出發,男孩們早就想好了,小班提醒大車上渡輪要寫信申請,但是船票很容易買,他可以先處理,要請大家確認行程,找出能夠一起旅行的時間。多佛出海,過英吉利海峽,到加萊或敦克爾克上岸。他詢問大家喜歡想從哪一個地點上岸,加萊可以少開點車,是亨利五世的路線,敦克爾克是更多人熟知的浪漫。回程安排諾曼第直達龐培[1],梅森到老家過暑假,其他人回倫敦。

  所有人都選敦克爾克。

 

  小班和克里斯異口同聲:今天是D日,還擊掌。提摩向他們確認,是諾曼第大空降那個嗎,克里斯點點頭,說,對就是那個。

  「想想我們真的滿浪漫的。」

  小班和提摩要了一塊餅乾,零食由梅森相反側座位的人掌管,否則要落得還沒到達目的地就被他吃光的後果。

  「選這裡不就是為了浪漫嗎?」

  北法的方言也很浪漫。兩位德國人試圖念出路牌內容時,放心地讓自己的原生口音跑出來。克里斯說很好聽,脆脆的。

  「是說兩位聯合王國公民是否需要收看女王禧年慶典?」

  「可以看重播的,跟王室婚禮一樣。現在世界很進步了,慶典很長或評述講到不知道要講什麼的時候,還可以快轉。」

  梅森搖了搖手機。因為有好看的遊行,所以要大台的才看,還有演唱會。

  柏靈頓可是前進白金漢宮和女王共進下午茶了,而且他們是柑橘醬三明治好朋友!熊熊智慧保密到家,男孩們上船才看到影片,嚼著熊熊預先做好的柑橘醬三明治,感受到榮光。

  「梅森,能不能請你查查皇家亞伯廳的歌單?我們用串流放歌,甚至把戴安娜.羅斯女士都邀來了。」

  提摩用一張餐巾紙墊著,遞了一塊餅乾和一把小熊軟糖給梅森,梅森耶咿接過說好的沒問題。

  「嗚嗚嗚嗚!恭喜女王。七十年是什麼概念。而且還要保持健康。」

  小凱用《波西米亞狂想曲》的主旋律,歌詞全改成自己要講的話,居然沒有笑場。

  「比威爾斯沒有參加世界盃決賽圈的時間再長一點。」

  克里斯說完,想起威爾斯跟自己還有小班梅森的國家同一個分組,於是用自己的手機開始播放葛洛莉亞.蓋諾女士原唱的《我會生存下來》。

  「烏克蘭代表隊和球迷也值得全世界的好。我有看比賽,本來想看同組對手到底是誰出線,看得我眼淚都掉下來。」

  小班抿抿唇,梅森去牽他的手,分給他提摩遞了一大把的小熊軟糖。

  「氣氛很動人,比賽很精彩,天空體育的主播也哭了。烏克蘭被俄羅斯搞成那樣,連個主場比賽都沒辦法舉行,看臺一小角的球迷的國旗色,有多讓人尊敬就多讓人難過。」

  克里斯把頭靠在小班肩上,和梅森一左一右挨著這個內心柔軟的小帥哥。

 

  「喔對了要注意罷工。還有,我們沒有要在法國本土看比賽齁?」

  小班突然坐直身體,但沒有放開懷裡的克里斯。

  「倒是沒有。歐冠決賽那種被關在球場外放催淚瓦斯的事情應該不至於,胡椒水還是多多小心。」

  整車的人深有所感。那可能發生在任何隊伍任何球迷身上,只是剛好是決賽的其中這一隊,已經和所屬隊伍無關,男孩們看了氣得要命。小凱說,其中一位利物浦球員的親哥哥和嫂嫂,在被施放催淚瓦斯的群眾中,球員的嫂嫂是孕婦,球場安檢人員堅持包括他們在內的利物浦支持者拿的是假票,可是球員家屬的票,都是球員給的,等於在指控球員給假票,這有任何可能或必要嗎。

  「我去幫我姊跟尼爾洗橘子剝橘子的時候,他們告訴我的。我就想,如果我姊被這樣對待,我還不打死做這些事的人。」

  「本來只看到班機被取消的利物浦球迷走敦克爾克海路到法國,我還想這真的很浪漫,也不愧是海港城市出身。後面搞這樁,臉都綠了,這樣對我家人的話我絕對跟他拼命。」

  小班補充,看到已為人父的熟人,在社群發文寫道「如果今天運氣不夠好,這些事就會發生在我和我七歲兒子的身上」時,背都涼了。

 

  「小凱你累了隨時說喔,今天輪我跟你換手。」

  進入諾曼第大區後,小班向小凱確認狀況。

  「好喔,絕不疲勞駕駛,愛你。」

  聖女貞德的城市是第一個住宿點,要在這裡待上兩天。小班為此還重新看了《空王冠》,梅森好生佩服,說自己看不了這麼長的小說,小班說有影集啊,大家都愛他的本老師也有演。再怎麼不濟還可以去找軍需官串門子,他吃素,有時候會為了柑橘醬三明治把龐德中校關在外面,這是最好的時機。

  「小班去年第一次看哈利波特,但是敦克爾克和諾曼第都很熟呢。」

  小班是家裡能夠負擔孩子上好的學校的階級,卻完全沒有用華麗詞藻包裝惡毒言語的上對下習氣。梅森在他身上感覺到的都是勇氣和待人接物的真誠。

  「諾曼第大空降的影集很好看喔,而且躲了很多現在已經是大明星的演員。可以看到他們的小時候。」

  「就像敦克爾克的電影有哈利.斯泰爾斯一樣嗎?」

  「對唷。不過哈利進劇組時已經是很知名的歌手了,《諾曼第大空降》則是演員們真正剛起步不久的模樣。」

  「我也很喜歡,重複看了好幾次,還看到哭。」

  克里斯吸吸鼻子,換了音樂,提摩遞過來賀喜親親巧克力。

  「唉唷來讓我抱抱。」

  「嚶,抱抱我。不是募兵廣告喔,就是這樣子才好看。」

  可愛的小兔子,小班抱了克里斯個滿懷。

  「我知道克里斯在說什麼唷。那個募兵廣告也很好看,我看了4DX版本,超刺激!」

  「我們一起去看的,回來都在說沒戰鬥機可開也要玩到遊戲去到主題樂園,感受重力加速度。」

  小鯊魚和藏狐非常聰慧地決定在會搖晃的座位上千萬不要帶有開口的飲料和爆米花。提摩說每次去3D或4DX影廳都會看到地毯上有爆米花殘骸,這是何必呢。小凱聽完,徵求他的同意,看完再吃爆米花可以嗎,他喜歡電影院爆米花。提摩爽快答應,那有什麼問題,要吃大桶的,也不能少了霜淇淋。

  「帥死了!」

  提摩這聲中氣十足。

  「是的。希望我們六十歲時都能維持得那麼好。我們再一起去搭爆雲霄飛車吧。」

  這次唱《為祈禱而活》。

  「我要我要,還要吃爆熱狗。」

  就算主題樂園的食物都很貴,偶一為之又有什麼障礙。

  「我也要!」

  梅森把提摩給的零食吃完,打開克里斯推薦的三倍濃厚酸奶油洋蔥品客。

 

 

人從歷史學到的教訓就是人不會從歷史學到任何教訓

  「沒有滿臉橫肉,但沒有滿臉橫肉的寡頭也還有其他人。也就是說呢,沒有滿臉橫肉是事實,但不代表什麼。

  小班聳聳肩,啜一口咖啡。不在巴黎吃東西果然方便多了,不過法國人喝咖啡的習慣很不一樣。

  「怎麼了?」

  提摩仔細看小班的表情卻沒看出什麼端倪。

  「有網路鄉民給阿布拉莫維奇先生看相,網路上找到的,來看世俱盃決賽的照片。說『看起來很溫柔,感覺是個很好的人』。」

  小班放下咖啡歐蕾碗,用手比引號。

  小凱一口可頌差點沒噎著,梅森小小聲應了一句「拜託」,提摩很確定有哪裡不對。

  「他之於我們真的是好老闆,小凱跟我談過這一點,其他我覺得就多講了。」

  克里斯滿頭老天鵝問號。

  「主動幫不認識的人算命,網路上找的照片,不用花錢,這我是知道的。」

  提摩攤手。

  「坐姿乖巧長相體面對我們好是事實。看起來很溫柔感覺是個很好的人,這不就根本不知道他何許人也,以貌取人而已。」

  梅森手捧熱巧克力,說得很直白。

  「不覺得哪裡怪怪的嗎?在普丁清算時能夠全身而退,走到世界舞台的俄羅斯寡頭企業家,看起來很溫柔,感覺是個很好的人。」

  小凱語調清淡,繼續吃可頌,他想再叫一個。提摩和梅森不約而同地想這段話可以做成迷因,就像名畫或中世紀抄本中各種前衛(不可以說人家奇怪,要說人家前衛)的潮人那樣。

  他又在摸他消失的瀏海了,小班輕輕握住他的手阻止他。

  「反過來說,兇臉的在這個人眼裡一定是壞人,最壞的那種,像里斯或東尼。」

  光憑臉就讓兩歲小女娃放聲大哭的東尼,明明最會逗人開心、好相處、談吐幽默、又懂得照顧人;里斯全家都是甜心,適合色彩明亮的服飾,有能夠點亮周遭的笑容。小凱懂克里斯的意思,用剛剛被小班握住又輕輕放開的手,和克里斯進行複雜握手儀式。里斯對他說過,自己天生就是臭臉,下一秒的卡通臉卻可愛極了。

 

  「提摩幫我找一首歌好嗎?」

  小班坐上駕駛座,單手倒車,還對後座的提摩拋個媚眼。副駕位的小凱吹了口哨,梅森喔喔喔喔地說他也想要小班給自己拋媚眼,提摩和克里斯頭靠頭給小班比了拇指,很帥而且很會欸。

  「綠地哥之歌對吧,沒問題。」

  「讚啦。」

  東尼是公認的會跳舞,出演了這首歌的音樂錄影帶,切爾西整個隊伍上下都會唱這首歌。男孩們在車上一邊「綠地哥~綠地哥~」邊唱邊扭動,小班非常滿意。

  大家都愛他。

  「請小凱幫我看地圖。」

  「沒問題,開去勒哈佛不會太長,今天可以吃新鮮的牡蠣了。」

  小凱手比愛心。

  「我可以吃壽司嗎?」

  梅森發問。

  「噢親愛的,都來這裡了,嘗試些不一樣的吧。」

  克里斯揉了揉梅森和小凱一樣的梨泰院後腦勺。

 

  「獨裁者本質都一樣,妖僧邪教也沒有在分種類。」

  「你說拉斯普丁齁,技術上來說的三十公分鄉民和獨裁者,二選一!」

  小班話一說完,小凱立刻播出同名的那首歌。提摩心想,前座兩個果然都是鄉民,還說出來了。

  「韭菜也一樣是韭菜。」

  「堅決不當韭菜。」

  下一首是《成吉思汗》,歐洲歌唱大賽的觀眾非常有共鳴。

  「韭菜的謬論是,永遠不覺得自己會被割,但韭菜不就只有等著被割一種下場。」

  梅森也是鄉民。

  「跟英超一樣。永遠踢不完的比賽,電視台和賽事主辦單位轉播權利金躺著賺,我們比狗還累。」

  好不容易傷癒歸隊的小班想過,到底是自己受傷復健的緣故,還是比賽真的前所未有地多,才有這賽季特別漫長的感覺。得出的結論是後者,他去肯辛頓買多肉植物的時候,聽尼爾提起,他支持的隊伍這賽季踢了六十三場比賽。除了「真的辛苦了」之外,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然後他抱了抱尼爾。尼爾把臉埋在他肩頭,卸掉力氣,告訴他,他才是最辛苦的,看他好好的歸隊,他真的很高興。

  「某些支持戰爭的是死別家的人,還是義務役的國家。」

  不得不承認美國隊長這麼說,聽者超級有感。就像總是會遇到,學歷史的人,追捧獨裁者。講白了就是普丁粉絲,還沾沾自喜昭告天下為貓咪取名普丁。

  「書都念到哪裡去。一手說埃爾多安瘋了一手說普丁是蓋世明君嗎?」

  小班翻白眼。

  「該不會是俄羅斯藍貓吧?」

  小凱認為這是個危險的主意,又在摸自己已經消失的瀏海。

  「有問過俄羅斯藍貓的想法嗎?」

  提摩見狀趕快遞了小約做的餅乾過去,一整盒。他決定接下來幾天不是要和小凱好好談談就是好好笑笑他這件事。

  「這又回到外貌協會的問題。普丁也沒有滿臉橫肉,還是說,不只獨裁者,一個人的好壞依據是橫肉多寡。」

  梅森癟嘴,照這樣來看,他們這些踢球的糙哥不論如何都最壞囉。

  「八成同時一手追捧獨裁者,一手不准人粉任何政治人物、市長國會議員首相總統那些,自己又老掛在嘴邊。」

  小班說完噗嗤一笑,他想到他們現在在的地方,馬克宏的支持率過半。

  「在我國家的情況,這都是假中立。我國家不是獨裁的,就舉個例齁,比如對歐巴馬狂熱得要命卻嘲笑川普的支持者;有些賭身家支持拜登的人,為其言論背書,或說以其言論為自己背書,再來說川普的支持者都民智未開。拜登前陣子民調之低,哪個選前說自己跟拜登站在一起的現在有出來重申這一點?沒,每個都比鵪鶉還安靜。」

  小凱佩服克里斯很多事,包括總是能用平穩的語調和口吻,談嚴肅的話題。小班向克里斯求證,歐巴馬家族是不是真的被很多人當神拜,克里斯說明,很常見喔,比如蜜雪兒歐巴馬女士是皇后的講法,那她丈夫豈不是皇帝,這些都出自嘲笑川普與其支持者同一群人之口。小班融會貫通,同一群人又以嘲笑雷根的方式嘲笑澤倫斯基。

  「完全可以理解包括圖赫爾老師在內為什麼堅持不用社群還有越講我越餓 除了牡蠣我還想吃鵪鶉。」

  提摩連珠炮說完,他是真的饞。

  「好啊。有想吃的,可以先看一下相對位置,一樣一樣吃。加州捲和鮭魚握壽司禁止喔,梅森。」

  梅森「欸」了一聲,整個人都坐直了,克里斯被逗笑。

  小凱和小班確認,今天也是兩人換手開車,到勒阿佛爾的住處為止,必須避開所有的酒類。他們完全不介意本車乘客蘋果酒喝個爽,但是成年人請為自己負責,不要吐在車上之類的。小凱想起和國家隊相熟的玩伴還有前輩們一起露營,分床位的時候。這個城市的住處是分上下鋪的型態,應該不會再有人夢到被沙蟲追著跑了。後座一路聊到埃爾多安對窮人很好,埃斯科巴對窮人也好,兩者都一樣有條件,他又想起國家隊一位不太熟的前輩鬧出過的軒然大波。倒是說起要重看《毒梟》時,他表示自己也要加入克里斯三刷的行列。

 

 

This Is War

  結果這些人在聖女貞德殉死的城市,一起又看一了一次《空王冠》,亨利五世的集數。有人說了一句,你們都沒有感受到信仰呼召的力量嗎,另一個人回了一句,我只是個能感受到美食要我快點吃光它的俗人,還有一個人說,我們滿身罪愆,腦子還很污會下地獄,在這等歷史文化的重要城市上上教堂不知道還來得及嗎。最後一個接話的人說,法國是天主教國家,自己是新教徒。

  好的,好的,我們當作參觀建築和雕塑吧。

  劇情和典故都不難,只有莎士比亞年代的英文,因為現在不這麼說和寫了,教人頭疼。聯合王國人表示,讀沒有問題,要這麼講話,除非刻意練習,否則不太可能。德國人問,念書的時候不是都會演上幾齣莎士比亞嗎,聯合王國人解釋,可以背台詞啊,有人寫好了那就背起來。隨後小班自爆,自己演過茱麗葉。梅森說小班長這麼好看,茱麗葉扮相一定也很美,好想看噢。美國人對音樂劇的興趣眾所周知,羅茱也是他喜愛的劇目。男孩們對此的理解是,老靈魂的克里斯有自己獨到的細膩和浪漫。小凱說,只要不要連洗澡的時候都放鄉村樂就好了。

  「你這個梨泰院鯊鯊有什麼意見ㄇ。」

  克里斯嚴正聲明自己喜歡的不只有鄉村樂,搖滾在自己的生命中也佔有一席之地。接著打開自己的手機,播放齊柏林飛船遠近馳名的那首,版權被電影買下的諸神的黃昏。梅森很快接話,電影的第四集,自己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也沒那麼容易——如果真有必要,和索爾說再見。

  「說到這個,小凱不是有提過,國家隊的前輩欽點過你很適合《天使與魔鬼》出現過的梵諦岡總司庫制服嗎?」

  提摩真的想看,就算小凱頂著這髮型。

  「小凱的露營,那次拿了刺客角色對吧。現在的髮型,再加上梵諦岡總司庫制服,得轉職僧侶了」

  克里斯扳回一城,卡門貝爾乳酪香上加香。

  天主教和基督教,人數最多勢力也最大的粉絲團體之一。感受到物理上的世界進步,懂釀啤酒和烤老麵麵包的小凱牧師/神父,對帳不用算盤,拿蘋果出的平板。

 

  再生紙的製造成本與耗費的能源其實比普通的紙還要多,演藝經紀公司打著環保名義出一堆紙類周邊商品(特此強調是環保紙)。用寶特瓶作的球衣不穿會自己分解,所以球迷會買更多;放低參賽門檻,所以要踢的比賽越來越多。

  應該休假調整的時間,都成了賺者恆賺的優先。

  提摩和克里斯頭靠著頭翻閱一本名為《廁紙》的義大利雜誌,儘管不懂義大利語,排版和裝禎深得他們的心。提摩笑開懷,直說取名廁紙一定是故意的,克里斯點頭表示,要真像古時候或者極端逼不得已得拿廁所刊物當廁紙,這的話就太可惜了。提摩說這本有好多可愛的衣服,克里斯穿一定很合適,克里斯說螢光色滿版商標自己敬謝不敏之外,對繽紛的東西沒什麼抗拒心。

  這話不能給現正穿著螢光色商標的梅森聽見。

  私下簡約整齊的提摩和克里斯看上去和文雅的大學生或研究生沒兩樣。小凱和小班都穿了全黑,小凱連帆布鞋都是黑的,但是換了鵝黃色的鞋帶,和他的手鍊一樣。他們拿回來的是大家的午餐:現炸的牡蠣和薯條、大蒜蛋黃美乃滋、檸檬角,還有墊在木桌的報紙。

  小班說,在倫敦的生活,吃飯的空檔,有時候會讀一下露出來的報紙上的局部內容,感到不對勁,翻到刊頭一看,果然都是不對勁的報紙。

  「尼爾斥為廁紙,艾佛斯稱之無稽之談的那些東西嗎?」

  梅森嚼著薯條確認。

  「嗯。不只利物浦球迷長期抵制的那家。」

  「那家看到版面就能認出來了,反正也沒有內容可言。」

  克里斯噘起嘴,橫放一條薯條在上面,梅森很快拍下來。

  「軍需官的同居熊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隨著暑期洗橘子剝橘子的打工時光,小凱和柏靈頓的熟稔更深厚了。店裡多做了很多柑橘醬,在提摩家住得好好,時不時趴趴走,還和米耶結伴接頭演唱的塞吉已經補好很多存貨,小凱才意會到。啊,是柑橘醬即將賣爆一波的意思。

  「是不是現在要尊稱閣下了。」

  小班指的是白金漢宮下午茶。

  「哈哈哈很合理但他本熊應該會說快別這樣。」

  小凱海狗拍手。

  「其實,我們響應抵制惡評,因為,不論何種形式的霸凌,都完全不該發生、不該存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應該遭遇這些。可是,每當有粉絲試圖強調,嘿你們被講成怎樣怎樣的時候,那些內容,我們都是沒有時間看的。甚至告訴我們這些的留言,我們一樣沒有時間看。」

  梅森喝了一口可樂。其他人喝的分別是蘋果汁、蘋果西打(沒有酒精)、蘋果酒。

  「某種程度上來說,不去找,沒有那麼容易看到這些。跟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永遠不可能杜絕這些是兩回事。」

  克里斯喜歡這味大蒜蛋黃美乃滋,胃口大開,想吃牛排[2]

  「我想這就是廁紙報章長紅至今的理由。」

  小班一邊掃條碼一邊點單,確認十五分鐘後取餐,五分熟。

  「愛哭又愛跟路嗎?」

  提摩靠著克里斯的肩。

  「那除了真的哭了又跟了路之外,證明不了任何事。」

  梅森其實想得很深,只是不像「迪克蘭.萊斯你敢!」般掛在嘴邊。

  「我個人希望球迷別看這些讓人生氣難過的東西。如果看我們,或說得精確一點,表現好的我們,能夠開心一點,還請盡量看這樣的我們。我不想要任何人為了表示支持我們,做讓自己痛苦的事,人生不該是這樣。」

  小班語帶疼惜。他懂球迷疼惜隊上的心情,這值得被好好珍惜,而不是將寶貴的時間花在,搜尋惡評、被惡評影響、更有甚只試圖告知隊上「你們看這些人好壞」、或者將謠言做成的報導信以為真,進而隨之起舞。

  這需要練習,這樣的練習是有意義的。否則不會有影集的台詞光是一句「《每日郵報》」就達成吐槽,出自對男主角來說是智障的角色都知道這家不能信,記者會上問問題八成也是來亂的。或者,現實世界的《太陽報》,被利物浦球迷乃至利物浦居民抵制至今。

  如果能夠穩住自己,這些就全是卡通,「《馬卡》通」那種卡通。

  「我完全懂。我要好的哥哥就會地毯式搜索資訊然後好壞照單全收,有一次弄到人整個都不對。我急得要命,只想勸他別看垃圾了。我這個哥哥是很重視溝通,也很會為人著想的人,可是這種時候,保護自己又有什麼不對。」

  小凱單手支頤。還拿著有炸牡蠣的叉子的另一手差一點又要往消失的瀏海伸,自己想起來又自己放下來。

  「你說小約齁。我也心疼。有你這麼可愛的弟弟,多看看你嘛。還有他的男朋友,雖然二屁,還是很好的呀。」

  提摩是真心的,邊說邊小心地小口吃炸牡蠣,不動聲色瞥一眼小凱的左手。

 

 

One Way Or Another

  螢光粉紅、螢光黃、螢光綠、螢光橘、螢光藍,是出發前小凱的二屁哥哥萊昂分送的螢光色牙刷套組,要他帶去旅行,剛好一人一個顏色。小凱茫然,這是要幹嘛,萊昂輕快,拍影片啊,刷牙開車,看地圖,放音樂,還可以講垃圾話(小凱暗忖,這部分有必要配上牙刷嗎),然後千交代萬交代小凱要拿螢光粉紅。

  「為啥?」

  「因為我就拿這色,科科。」

  想到這裡,小凱突然很想對萊昂所剩無幾的頭髮施暴,而且不想告訴他這家有好吃的康城燉牛肚的餐廳在哪裡了。

  諾曼第的食物和世人常見對法國印象不同,氣候因素沒什麼紅酒或鳥類脂肪肝。菜色直接。像海一樣的習慣調味。小凱吃得很開心,醬汁都用麵包擦得一乾二淨。老家在北美十三州的克里斯完全沒有障礙,小班和提摩都懂吃,原先以為最可能不習慣的梅森也安全過關,還吃了很多。第二天不用開車,放心地喝些蘋果白蘭地,男孩們的臉頰紅撲撲。

  甜點的桌邊服務酒燒可麗餅,有一球可愛的,物態介於霜和醬之間,打發的鮮奶油。

  「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會開生蠔。」

  小班笑盈盈看著克里斯。

  「沒什麼機會跟場合啊。說到貝類,下次煮蛤蠣濃湯給大家喝。」

  克里斯冒出一點鬍渣的頰邊,酒窩還是很明顯。小班想他真的就是一隻蓬鬆可愛的小兔子,有圓滾滾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他還想跟他共事久一點,但他也衷心希望,不論他如何為生涯做選擇,都一切順利,然後過得開心。

  「新英格蘭蛤蠣巧達湯嗎!」

  梅森精神一振。

  「一般來說那是麻州的本地菜,我的食譜是奶奶教我的喔,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克里斯伸出食指比一。想了想,補充說明,梅森想要配起司通心粉也可以,如果不怕乳製品爆量或都是差不多味道的話。

  「那個我會做啊,你們不是說都說喜歡嗎?」

  梅森點了點自己臉頰。

  「噢親愛的,你一定要試試,從無到有做出來的起司通心粉,和粉包泡的、冷凍包微波的,完全不一樣喔。」

  而且一次做出來就是一大桶,人多一起吃才好。

  「我幫你。」

  提摩牽牽克里斯的手。小凱用自己的手機拍了下來。梅森連結了櫻桃派的記憶,當時克里斯說,天能販賣部的櫻桃派口味很接近奶奶做的,非常好吃,他很喜歡,梅森聽了也好開心,抱著他轉圈,說,那不是太棒了嗎,生日快樂寶貝。

  克里斯該一直這麼開心。梅森想,他們都值得。

  「那個牙刷啊。」

  小班指尖輕點小凱光潔的手背。

  「嘿。」

  小凱翻過手心朝上,握住小班的手。

  「要不要乾脆我們抽顏色順便抽床位好了。從這邊我們就拍影片,要做就要做到一個地步,剪出一支比你哥哥刷牙更厲害的。」

  小班笑得眼睛都彎了,如果是好看的臉蛋,小凱才不會輸呢。如果又一直摸消失的瀏海,就拍他的個人鏡頭到可以為止,基礎的剪接對小班來說完全不成問題,還可以上字幕。

  「欸那要不要做成音樂錄影帶。」

  小凱晃了晃和小班握在一起的手。

  「好啊來選歌。」

  兩人完全被自己逗樂並且激起興致,一人打開手機的抽籤軟體,安排床位的編號和牙刷顏色的組別,一人從旅行歌單中選曲。男孩們最終會看見,小班鏡頭下又可愛又奔放的自己,小班也會得知,另外四人如何把他拍得很帥。

  小凱還是抽到了螢光粉紅牙刷,又開始摸消失的瀏海,和螢光橘的克里斯睡上下鋪。螢光藍的梅森拿到沙發床,比起研究如何打開沙發,他先做的是佈置好遊戲主機。兩張並排的單人床屬於螢光綠和螢光黃的提摩、小班。男孩們不約而同想起自己穿過的,還有看過別人穿覺得很難很好看的球衣。然而談及螢光色滿版商標設計的時裝,其中兩位會渾然忘卻顧慮。

 

  「要挑戰啵啵啵地唱完一首歌嗎?」

  「太智障了吧,我拒絕。」

  「只拍刷牙嗎?」

  輪到梅森開車,克里斯是他的副駕。兩人咬著螢光牙刷,真的刷牙,轉過頭來。康城是龐培的友好城市之一,瑟堡是渡輪對接龐培的港好,出身自龐培的他備感親切。

  「不只,但發動車子之前要先拍你們,尤其是梅森。來喔一世代唐寧街十號之歌,不用跟唱沒關係,三、二、一,開拍!」

  小班知道梅森的可愛之處,沒有給梅森指令,他這樣就很好。選定的濾鏡粉粉的,只見頭髮蓬鬆的男孩,真的在刷牙,搖頭晃腦舉手搖擺。自己的笑聲拍進去沒關係,反正都要後製。小班有時候覺得,梅森最吸引人的就是在這個年紀正好也確實該要是的這種柔軟甜美感,但他也期待更成長的他。梅森在小班的鏡頭前極為放鬆,他知道就算被牙膏泡沫嗆到也沒什麼,當然不要比較好啦。克里斯整個人散發的溫和感總讓人不由自主想接近,進而發現他的勇敢真誠。他們相處很好,克里斯會主動向小班撒嬌,他好得讓小班就是要炫耀這個人的存在。接下來全部人都在車上刷牙,再下車漱口。提摩含著牙膏泡沫試圖表示他感到荒唐,表情極為鮮活生動,克里斯笑到肚子痛(居然沒嗆到),小凱同時拍小班,梨泰院鯊鯊總算沒有手去抓已經消失的瀏海。

  「大家點一下行李喔,沒有掉寶的話,我們就出發。」

   提摩在後車廂提醒大家。他把趁著小凱梳洗時買好的西瓜穩固收納在自己的行李裡,仙女棒、條紋粗吸管分別放在小班和克里斯的行李裡。這次拍攝的起因雖然是一頓晚餐的偶然,但臻於完善在於,一切都是為了小凱的生日。那天之前的智障玩樂,有鑑於小班的好習慣,都妥善錄影並留存了。他問提摩,為什麼是西瓜,提摩說,西瓜是一種很善良的水果啊,就像小凱經歷這些依然很善良一樣,語氣都是身為哥哥的疼惜。小凱的確受寵,這樣的人的確應該受寵,要是這都不該,他們也想不出來還有誰了。

  音樂綠影帶組成迷你電影般的出遊日記,就像公路旅行的駕駛一樣,幾個人接力,就是能夠一起完成的青春映畫。

  「終於可以使用底片機了,呀齁。」

  克里斯的歡呼也軟呼呼的,小凱想戳戳他的酒窩。

  「我們這些沒什麼刺青的,要不要來貼刺青貼紙?花卉水果星星爆炸,啊還有倫敦。」

  梅森請克里斯拿出一疊刺青貼紙。適合繽紛夏日穿無袖的設計,居然還有伊莉莎白二世的飯繪。已有半袖或全袖刺青的人看了圖案,可愛的東西就是可愛,人也是。

  「不是要沾水嗎?」

  提摩問。

  「這是空氣刺青,只要把圖案在身上鋪平擺好,對就這樣,很好,然後按背紙,按到圖案像轉印在身上一樣,再按一下,按久一點,對,這樣按過去,有看到圖案離開紙,現在拿掉背紙,可以了,很棒,貼得很漂亮。」

  小凱手把手為提摩介紹他第一次實際使用的新玩具。

  「下水之前,有沒有人可以幫我貼一些像是後頸跟上背部之類的地方?」

  梅森認真詢問,全部人都回答「那有什麼問題」。小凱說,在腮幫子貼櫻桃或草莓也可以,梅森接話,有準備雲朵腮紅款,來試試看。小凱哀號,自己的型這樣搞能看嗎?梅森說,只有單邊的話挺可愛。小凱轉頭看小班,小班從克里斯手上接過貼紙,比劃一番,說,嗯單邊的確可以,有小星很俏皮,不要擅自貼在印堂倒是真的。

  他們的小星星。

 

 

Forever Young

  「我們從瑟堡港上船還可以去海峽群島呢。」

  「亨利.卡維爾的家鄉。我們下次玩水安排那裡好嗎?」

  「好啊。欸他如果演第七號情報員一定超帥。」

  「真的。但我也很喜歡伊卓斯.艾巴,我每次轉台轉到《環太平洋》都會停下來看完。機甲好帥,怪獸好帥,指揮官說要取消啟示錄也好帥。」

  已經游了一圈上來的梅森和克里斯說著放起了電影原聲帶,藍芽喇叭有漸層色燈光,說是,要躺浮筒看夕陽,所以還不急著充氣,款式分別是火鶴和整片的巧克力。提摩把善良的水果準備好之後,拿出打氣筒,充飽自己的草莓口味甜甜圈,下水去玩。他揉了一把我的頭,對我說,親愛的小栗子,蛋糕我們已經準備好囉。我一問,還真的是蘋果和蘋果白蘭地和栗子和大量奶油的蛋糕。

  他是凡事有點成果才比較願意拿出來談的類型,在這之前,多麼密不透風他都辦得到。我一邊按打氣筒,一邊想到圖赫爾老師的找飯店合作影片。我也有拍廣告,一起拍的人也在這。影片裡另一位老師給球充氣的鏡頭,後製了很直接的音效,我不禁笑出來,一抬眼和走回來的小班對上視線,他剛剛拍到逐浪划水的提摩。

  嗯?這個鯊魚浮筒這麼大的嗎?可以躺兩個人吧。單人在上面表演《王牌冤家》經典雪地場景都沒問題。

  「你有猜到嗎?」

  他坐下來,拂過我終究被花卉和果實刺青貼紙包圍的左手臂。

  「沒有預設或考慮這麼多,但是你們,我就知道你們想做什麼。是一種,啊,懂了,的感覺。」

  換了任何一個人過生日,我們都會這樣做,也的確這樣做了。

  「我這樣會不會很荒唐?」

  驢子泳褲、驢子上衣(梅森送的禮物)、鯊魚浮筒、單側全臂刺青貼紙、朴世路頭,一邊摸頭髮一邊吃水果和零食,喝很多肥宅快樂水,拉個筋要下水。

  「會。但我們愛你。」

  他整個人柔軟得不可思議。

 

  小班單手倒出包括家庭號蒜油蝦口味多力多滋在內的各種零食,一邊裝盤一邊撥自己豐厚的深色髮,輕快地說,一直摸已成空氣的瀏海,那為什麼一開始要剪掉呢,我馬上塞了他一嘴多力多滋。

  「我只是被梅森慫恿,腦波一弱。」

  我則捏起永遠不可能失敗的紅椒粉口味洋芋片,一口吃三片。

  「哈哈哈梅森計畫通。公主姊姊沒有笑你嗎?」

  他和提摩、克里斯一起玩水的畫面太療癒了,好得非但不需要濾鏡,甚至能設計成濾鏡。

  「當然有。她跟你說差不多的話,加上要我刮鬍子。你們真的都是射手座的。」

  「是的唷而且我們超棒。她怎麼說?」

  「你又不是朴敘俊。」

  我試圖模仿她的語氣,她說梅森和我超像剪壞瀏海的青少女,一直抓。

  「原來是念高中的梨泰院鯊鯊和靈犬萊西。」

  ……前者怎麼有一種,韓國海苔包裝上會出現的圖案的感覺。朴世路頭玩水時乾得非常快倒是顯著的優點。小班把浮筒拖近,笑得糊在我身上,我把他的頭髮撥得更亂,他由著我。

  「其實你這樣很好看,你頭型也漂亮,但是一直抓消失的瀏海,感覺要被笑整個夏天了。」

  原來所謂夏天的哀愁還可以做這種解釋齁。

  音樂來到朦朧的區間,到了我再也不年輕也不漂亮,除了傷痕累累的靈魂以外一無所有的那個時候,你還愛我嗎?物是人非感的歌曲,貼合我們這行一個夏天足以豬羊變色的生態。太多不是我們親身經歷的事情,然而發生的就是發生了,這個地方是這樣,海峽群島也一樣。希爾斯堡,海賽爾,慕尼黑。

  瘟疫還沒到頭的全世界,戰爭的東線。暑假來讀克里斯推薦的《西線無戰事》,和他還約好了一起去倫敦西區看演出。他說,總有一天要邀我們去他的國家,到百老匯玩,為了《鐘樓怪人》哭成一團;帶我們去看,他生活過、熟悉的,那一面的他的國家。我不知道他會在倫敦待多久,不管多久,我都希望他快樂;我不知道我們能在倫敦相處多久,不管多久,我都希望我們平安健康,並且還有機會一起旅行。

  怎樣的沙灘是完美的、最棒的,我沒有定論,但在這個沙灘,我玩得很開心,跟這些人,我玩得很開心。我姊去過最滿意的沙灘,海流是離岸流,不能下水,沒什麼人,很乾淨。她在那裡拍下了反射一片雲都沒有的天空的海,兩格底片洗一張照片,沒有閃光燈,手動回片的相機,和這幾天的克里斯一樣。我問她,這不是不能下水嗎,我姊說,不是為了下水,是為了漂亮的海、天空、沙灘。同一天下午她到另一處有露營場的岩岸,向著東邊沒有夕陽可看,可是時間一到,舉目所見都是玫瑰色的,就是在那裡,她告訴我,可以的話,要在玫瑰色的晚霞裡抱緊喜歡的人,尤其最喜歡的那個。

  「那,來抱抱嗎?」

  「要。」

  在能夠看清輪廓的距離,有兩個人,往上看手臂,分別是蔓生的葡萄藤和一條蛇,牽在一起的手,像是蛇盡情穿梭過藤蔓回來似的,合在一起是酒神的象徵。額頭抵著額頭,潮汐漫上沙灘的泡沫,穿全黑,有夕陽鑲上的邊。

  她和我一起看海那次,說的就是此情此景吧。

  「小班,我對你說了嗎?」

  我拂去他髮梢的鹽。

  「嗯?」

  「歡迎回來。」

 

  是誰說過夏天的海邊要有煙火或仙女棒,說得還真對。雖然都是要燒完的,燒起來的樣子的確太好看了。就像這些男孩燃燒自己的時候。我們做的僅只是,燒得更旺、燒得更久、不要太快燒完,如果有誰記得我們的樣子,有誰真心在乎或喜歡過,那就太感謝了。

  沒有誰會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在一起的時候,留下的,製造的,最後記得的,如果美好的佔多數,那也已經足夠美好,我願意為此盡我所能。我想過很多不可能回去也本來就回不去的事情,與樹洞無關,走不到一起的,就是走不到一起。可是,不到那個時候,不會有人知道,在這條路上付出的努力,能夠帶自己到哪裡。我也一直在變,而我足夠幸運,有些人愛我不變。

  沒有誰永遠都是年輕的,但我們每個這樣的片刻,是不會老去的,如同倒映在梅森、克里斯、提摩、小班,閃亮亮的眼神裡的色彩斑斕。

  我愛他們不變,我可以死在這個瞬間。



[1] 樸茨茅斯(Portsmouth)的別名。

[2] 牛排配薯條真的是法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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