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代

獻給親愛的炎竹老師，生日快樂。

電影結束後的時間，也就是說此篇的尼爾是領便當了的狀態。

不採用尼爾是麥斯的推論。

01 

　　柏靈頓爽快地和米耶一道去了孟買，和凱特也見到面。在凱特數著回到倫敦帶麥斯的日子時，柏靈頓主動對她釋出善意。凱特對他打開心房，他們一起燒了好菜，好好吃飯，談天說地，凱特對柏靈頓和米耶的合唱讚不絕口。 

　　凱特在此如魚得水，和柏靈頓混熟後，每天一塊兒上市場。在一次柏靈頓陪同凱特挑選配件的過程，凱特問到，柏靈頓一身蓬鬆柔軟的毛皮，在印度不會太熱嗎；柏靈頓為她解釋，真正的毛皮，調節溫度的功能是非常好的，曬了太久的太陽，他可以入水消暑，還誇讚了一番凱特的運動神經。 

　　「你的親朋好友們，都像你一樣，有這麼好的歌喉嗎？」 

　　「我有很多很多的家人，和好朋友，其中有一些真的很會唱的。在我的老家，每一隻熊到了一定的年紀，都會學習至少一種樂器的演奏方法。」 

　　他們在吃奶油咖哩雞，烤餅撕得小小，蘸滿滋味美妙的醬料。 

　　「就像愛爾蘭人那樣。」 

　　「是的。」 

　　柏靈頓喝下一大口拉茶，對凱特比了個拇指（爪）。 

　　他喜歡的歌手和團體，確實有好幾組來自愛爾蘭。他告訴凱特，尼爾能唱也能寫，是不論什麼時候聽起來都像染上幾分醉意的唱腔，念起口白來還特別有風情。〈波希米亞狂想曲〉被他唱得像戀人絮語，凱特說，別看她這樣，皇后是她最愛的樂團之一。柏靈頓嘆息著贊同，誰能不愛皇后。凱特笑容燦爛，繼續說道，她也愛音樂祭，會在草地紮營，但已經很久沒這樣做了。她沒有懷疑過薩托對她的愛，可惜方式錯得太徹底。 

　　「等麥斯再大一點，妳可以邀他一起露營啊，教他認天上的星星，還有秋季的蘑菇。妳確實是大家閨秀，可是皇后很有妳的作風，鮮活又勇敢。」 

　　對於提起尼爾，凱特一直小心翼翼。與柏靈頓相處過程中，知曉柏靈頓和尼爾關係深厚，她更不知道如何開口了。柏靈頓察覺後，要她千萬別介意，她才終於能說出來，對於沒和尼爾好好地道別，哪怕只是說一句再見，都來不及，她非常非常遺憾。 

　　「你知道我身上有個很大的，槍傷的疤痕，傷的由來我有恨，不過已經解決了。然而，縫好我的那位，我甚至都還沒跟他說謝謝。」 

　　凱特皺起眉頭，抿著嘴，懊惱中帶有慚愧，柏靈頓拿出隨身攜帶的溼紙巾，稍事清潔自己的手，握住她的。 

　　「親愛的凱特，未來尚未決定好，但是，我們確實在走向未來，會有那一天的。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妳就已經把兒子帶得很棒了。」 

　　「妳不需要害怕，一定是美好愉快的會面。如果我比妳早見到他，我會告訴他，我在孟買和兩個超酷的朋友一起住了一段時間，讓他羨慕一下。」 

02

　　「結束之後，有什麼打算呢？」 

　　「如果大家都善良、有禮一點，世界會變得好一點吧。」 

　　柏靈頓沒有正面回答米耶的提問，只是碰了杯。下酒菜是炸蔬菜丸子，還包了起司。啟程回英國的前一晚，他們不得不嚴肅一番。 

　　「詹姆士跟牛一樣，跑起來卻像傘蜥蜴。雖然他對你，比對M先生還尊敬，不過，如果你不想當他們的電燈泡，可以來我這。」 

　　柏靈頓知道，詹姆士和自己一樣愛軍需官，他相信自己的生命會找到出路的。 搬家是大事，尼爾在倫敦的住處，沒有一個知情者捨得退租。可是，讓任何一個知情者單獨在充滿回憶的屋內生活，就太傷感了。至少打包的時候，有誰陪著也好。 至少在能夠回去了的時候，地方還在就好。 

　　他突然想起，軍情六處大老闆的髮線。會不會是被第七號情報員氣的，才退那麼後。 

03

　　「請問，柏靈頓是不是和你待在一起呢？」 

　　維尼借了老闆的電話，打給米耶。米耶請維尼稍等，他讓柏靈頓來聽。縱使維尼的語氣些許急迫，米耶不認為是冒犯。熊寶寶也是會關心則亂的，更何況他們是朋友。他盤算著也該讓柏靈頓有一支自己的手機了，門號可以用他的名字，機型由柏靈頓來挑。 

　　他沒說是誰打來，他知道柏靈頓會很高興接到這通電話。 

　　「你好？」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一聽見柏靈頓的聲音，維尼馬上問了。柏靈頓睜大圓溜溜的眼睛，看向米耶，這個沒少照顧他的人類只是微笑，示意他繼續聊。 

　　「我開擴音喔。」 

　　「好。」 

　　「有什麼秘密你不想說也沒關係，但是，我們一起去找尼爾，好嗎？」 

　　在維尼的認知裡，柏靈頓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因為他才是這群人和熊之中和尼爾一起生活最久的。他固然好奇，可是在他懂得「規定是不能說」的真意後，他的想法改變了，如果柏靈頓不（能）說的，他就不該去逼問人（熊）家。包括柏靈頓確實跟尼爾一起逆行，復又順行，進過旋轉木馬，有自己的氧氣。柏靈頓還讓維尼看過，在氧氣瓶上的塗鴉。 

　　後來，維尼得知，尼爾逆行期間，柏靈頓都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邊，而且非常珍惜和尼爾之間的回憶。在史托斯克十二市的任務出發前夕，尼爾把柏靈頓託給米耶照顧。米耶與柏靈頓也非常熟悉，還不用上前線，一切能夠順暢銜接。 

　　包括柏靈頓，都面臨失去尼爾的事實。維尼想到這一點，就有點難過。柏靈頓和尼爾分開的時候，想必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米耶和軍情六處的軍需官，都很靠譜，可是發生過的就是發生了。維尼只好，往至少他有來得及和尼爾以及柏靈頓好好道別的方向思考，因為他也需要在適當的時機找到年輕的尼爾。 

　　「而且，我還沒有向你學，全世界最好吃的柑橘醬的食譜。你答應過要教我的。」 

　　他非常慶幸，和這群人和熊相處的過程中，不論他們能不能再見面，都要假設他們能夠再見面，這一點，他學得很好。雖然他還是惴惴不安，也慢慢積蓄起走向未來的勇氣。 

　　「首先，你要準備很多很多，新鮮的、曬飽太陽的柑橘。他們應該要很香，透著金黃色。」 

　　那可是尼爾用自己的未來，換來的未來。 

04 

　　柏靈頓在和維尼以及老闆成為室友後，對老闆展開了縝密的教育。可以說，老闆未來成長為淡定圓滑的主管，有些部分，得益於柏靈頓的訓練，包括教他縫紉，得以修身養性。原來老闆的手真巧，習畫之人的美感獨到，經過一段時間還培養出興趣來，進而學了打毛線。 

　　兩小熊住同一間房，床是上下舖，睡前都會聊天。在這之前，他們有了自己的手機。安裝了和計步器連動的優惠券應用程式，收穫頗豐。三叉戟健在的兩位和米耶時不時來串門子，捎上好酒。凱特忙於與兒子相處和教育，以及自己的事業，仍不忘關心曾一同冒險犯難的朋友們。挑選的搬家禮物，也是一等一的合用。 

　　他們也是這會兒才知道，原來艾佛斯對精油和觀葉植物都十分有研究。他送了一台水霧式香氛機，搭配落葉松精油。老闆不疑有他，只是覺得這精油舒壓好聞，是那晚送客後，兩小熊提醒老闆，查查落葉松的花語，他這才懂得艾佛斯的用意。 

05 

　　老闆獨自一人窩在沙發，新削好的鉛筆在素描本沙沙作畫。兩小熊知道，只要沒有健怡可樂，就是老闆想尼爾了。他怕自己忘記，尼爾的模樣；他不想忘記，尼爾的任何模樣。他知道的還太少了，這也不是誰的錯。他唯一允許自己說的後悔，是他揮之不去的，他曾那樣懷疑尼爾，和全副付出的真心。 

　　「我也很想他。我可是和他一起住了很久，還幫他綁過頭髮的。」 

　　快要十二月了，這一家已經開始煮香料熱紅酒，柏靈頓盛了一杯，放在沙發前的矮桌。維尼和他挨著低彩度抱枕堆坐下，都捧著加蜂蜜的熱牛奶。 

　　「我不願意忘記他，是因為我如此愛他，而不是有愧於他。心懷愧疚會讓人作繭自縛的。」 

　　老闆何其嚴肅又老實，柏靈頓希望，他的嚴肅擺在任務多一點，老實留給身邊的人。他沒有問過艾佛斯，在地底下老闆對薩托發飆吼了些什麼，但他認為那會是性格中保有善良的人才說得出口的話。對自己的苛刻可能改不掉了，看看天花板上裝了什麼器材就知道。但他得學會重新開始真正的生活，而不單單是把自己投入在一件又一件的事務中，完成一件算過一天。 

　　「每個世代都設法存活」的意義所在不僅只於此。 

　　「你已經和很多很好的人一起拯救世界了。如果你真的愛他，那麼，要不要試試，在你的未來，給他一個更好的世界呢？」 

　　柏靈頓決定不要說出口，尼爾到芭芭拉的實驗室工作後，和他在倫敦的住處，也在伊斯靈頓，離這裡只有一個街區。老闆只需要知道上哪兒買到新鮮實惠的食材就夠了。回憶不是獨自一個人能夠創造的，人也不能總是獨自在回憶中泅泳。 

　　維尼聽到這裡，上前抱住老闆，柏靈頓戴著老闆做給他有著一顆超大毛球的毛線帽，神色極其溫暖。 

　　「找到他之後，對他溫柔、有禮一些。你和他的世界，就會更好一些。」 

　　在柏靈頓和維尼的理解裡，尼爾不是為愛可以去死的類型，他遠遠超越那個等級。他之所以能夠乾脆面對，是他有很多很多的愛。得到過，也懷有愛，受疼惜，也善待重視的人（還有熊）。與這樣的愛相比，死亡已經不足為懼；在這樣的愛而生的勇氣面前，死亡當然不足為懼。 

　　有愛之人的未來，應當受到祝福。以有愛之人的未來，換來的未來，由後代的人給予祝福。 

　　老闆瞬間懂了，紅了眼眶。